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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岸網路小說的親密接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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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年輕作家痞子蔡的中篇小說《第一次的親密接觸》，以網路的人際交往為題材，原是無心插柳之作，卻對中國文壇產生了巨大影響。這部作品透過網路在中國年輕人之間流傳，像一把野火，促成了中國網路小說熊熊燃燒的態勢。
在網路小說野火的延燒下，中國作家周潔茹推出了長篇小說《小妖的網》，是嚴肅作家描寫網友「親密接觸」之作，八月在台灣推出繁體字版（生智出版）。混沌理論所指的「非線性因果關係」，在這個現象得到印證：一位台灣研究生的即興創作，影響了中國年輕人的文學創作風潮，這股風潮又回捲台灣。
兩岸的兩本網路小說，有明顯的血緣關係。《小妖的網》女主角茹茹提到，第一個從網路上認識她並愛上她的男人「雪山飛狐」，給他寄來《第一次的親密接觸》。周潔茹也在書中引用了痞子蔡的句子。兩部文本有這般的「親密接觸」，兩位作者的寫作背景和寫作手法則大相逕庭。
周潔茹今年才廿四歲，十五歲開始寫作，已發表小說超過一百萬字，這個創作量相當驚人。她是中國專業作家，參加「文聯」、中國作家協會。也就是說，她是由國家挑選並支付薪水的作家。她的作品曾經發表在中國的《收穫》等大型文學雜誌，在廣受矚目的《小妖的網》發表之前，她寫過以社會底層人物為主角的小說。
這樣受過嚴格文學訓練、寫作經驗豐富的作家，在作品中透露出一股老練，不似痞子蔡甜中帶澀。周潔茹熟悉小說的謀篇布局之道，情節的推展流暢自然，故事的發展首尾呼應，審慎挑選細節來描寫。周潔茹對整部小說結構的掌握，則沒有對個別篇章掌握得好。因為個別篇章的流暢，使得二十幾萬字的篇幅讀來並不費力。周潔茹以小說的形式表現了e世代的心理，適度節制了感傷，這種年紀的創作成就，令人刮目相看。
周潔茹標榜自己的文字「乾淨」。與中國其他新一代女作家相較，她的文字不如衛慧的濃豔、棉棉的生猛，個性不那麼強烈。但是，她那看似無奇的文字，是符合小說表現需要的文字，能夠有效推動情節、描寫人物。在另方面，周潔茹的乾淨文字也是符合商業需求的文字。至於這部作品的商業企圖，認真的讀者可能會有微詞。而且，《小妖的網》女主角的職業，與衛慧的《上海寶貝》、棉棉的《糖》異曲同工：都是作家。
《第一次的親密接觸》對年輕人口語的掌握、網路交友心理的捕捉、佳句的營造，有相當的原創性。全書的敗筆在於故事結尾：女主角死於絕症，像是美國作家西格爾的《愛的故事》（Love Story）的通俗情節。《小妖的網》並沒有這麼通俗的情節發展，書中的人物籠罩在一層無形的孤獨之下，網路愛情往往以傷痛的離別收場。
《第一次的親密接觸》用現代的背景傳達了古典的愛情觀：妳是我唯一摯愛的人，我在終於網路找到了妳。《小妖的網》反映了e世代的真實，記錄了一位女性網路族的尋愛錄。像書中的傳達的訊息一樣，許多人上網的最大動機，是利用科技手段進入嶄新的人際網路，解決人最根本的心靈問題：孤獨。女主角沉溺網路的心理、網友的結識與情感發展，是這部小說引人入勝之處。
在這部中國作家的小說中，我們發現兩岸網路文化有驚人的類似。例如：網友把「東西」叫做「東東」；男網友把女網友叫做「恐龍」。網友在聊天室的調情過程、從網愛進展到電話性愛、女性容易遭遇網路的性侮辱、女主角與陌生人發生一夜情、與已婚網友苦戀，台灣的網友並不陌生。至於女主角寫到心靈之愛與肉體之愛的分裂，對性高潮的探討，則使人驚疑這部作品竟然是中國官方容許的作品。舉例而言，書中的「茹茹」說：「如果你和不愛的男人做愛，心裡非常不安，並且覺得自己有罪，那麼就必須安慰自己，你要相信，你在與他做愛的一瞬間是愛他的。」
讀了三位中國新生代女作家的作品，我最驚嘆的是中國新女性的直話直說、大膽率性，她們塑造的女主角都是感情的冒險家。未加入中國作家組織的衛慧、棉棉，在體制外「暴動」，周潔茹在體制內衝撞。比起周潔茹，台灣的痞子蔡溫柔含蓄多了。
（轉載自PC home e-people名家專欄電子報 2000.8.12）